【你说他存在过】左然×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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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Chapter 1 铃音予梦】

当你乘坐的那班飞机降落时,未名市已经入秋了。

因为这个案子,你不得不出差。刚走的时候好像还是八月份,没想到再回来时已经十月份了。

你拖着行李箱,站在一个不那么起眼的角落里,打开手机,找到左然的电话,拨了过去。

“滴——滴——”两声之后,电话通了。

“左然,我已经回未名市啦,好久没见,我好想你啊。”

“我猜你肯定也很想我,对不对?”你自顾自说着,瞥一眼天空,有几朵云在天边,其余都是大片大片的湛蓝,一如你爱人的眼睛。

你收回目光,嘴角一抹笑意,“我还是第一次去A市呢,那里真的好好玩啊。等忙完这阵子,我们再一起去吧!”

然后你絮絮叨叨把你过去两个月吃到的美食,看到的美景,以及你如何漂亮地解决了这个案子的过程都倒给左然。

但他那边没有回复。

“我理解你,你不方便来接我,我打车回去就好啦,回去我再好好跟你说。”

“……已经过去两个月了,面对现实吧,”电话那头响起一个女性的声音,“我们……都很难过,但看到你这种状态,大家很担心。左……然要是知道了,会更放心不下。”

是翟星。

她在说“左然”两个字的时候有点迟疑,语气轻轻的,生怕一不小心弄碎了什么。

你沉默着,又看了看湛蓝的天空。

一如你爱人眼睛的天空。

掠过了几只飞鸟,但没有在天空上留下痕迹。仿佛不曾来过。

你深深吸了口气,略微痛苦地皱了皱眉。

“你一直不让我们去接你,说你会叫网约车,除非他来接……”

“翟星姐!”你用略微嘶哑的嗓音,低低地打断了她。

“我想请一个月的假,翟星姐。申请到时候邮箱发给你。”

电话那头传来小小的议论声,好像有好几个人。

你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,但直觉告诉你听清了就会刺痛内心。对方是你的上司,你不方便直接挂掉电话,便干脆盯着天上一片云彩出神,看着它从一边飘到另一边。

终于,电话那头再次响起爽朗的女性声音:“你不请假我也要给你批假,辛苦了,好好休息吧。”

像是不放心似的,翟星又嘱咐了一句:“向前看,别做傻事。”

“嗯。”

你赶紧挂掉了电话。

你拉着行李箱,再次动起脚步,向网约车走去。

刚放好行李上了车,外面突然变天了,灰蒙蒙的,好像下着细雨,湛蓝苍穹不复存在。

你看向窗外的视线有点模糊,忍不住说:“天变得真快都下雨了,刚才还好好的呢。”你的声音哑得出奇,像某种鸟儿濒死的惨叫。

司机回头看了你一眼,满眼疑惑。

“这天还没开始下雨呢……”司机想。

可窗外景色分明就是模糊的,你抓不住残留的晴朗与阳光。这个司机真讨厌,非得抬杠。

你一边擦眼泪一边想。

你没有回自己的loft,而是直接回到你和左然的家。

即使离开两个月,一年的同居记忆依旧让你驾轻就熟地输入密码,打开了门。密码是他向你告白的日期。

“我回来啦!”你习惯性说了一句。

没有人回应。

你忽然意识到什么,摇头笑了笑,换下了鞋子。

“果然还是忘不掉。怎么可能忘呢。”

你花费十分钟整理好行李,然后无所事事坐在地板上,靠着床,盯着卧室橱柜里的衣物发呆。

他的每套西装都熨得平平整整,套了起来,没有落下一丝灰尘。

它们的主人曾经隔着它们与你紧紧拥抱。

你越看越窒息,一股没由来的巨大的恐惧与孤寂包裹着你,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你拉入深渊,不给你一点喘息的机会。

等你彻底回过神来,外面已经天黑了。地板的冰凉让你不禁哆嗦。

“唉,明明答应好你,会好好照顾自己,没了你我果然还是……”

撑不下去。

“真是的,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感性了呢,”你感觉又要掉眼泪,“动不动就哭,这让委托人怎么信任我啊。”

自言自语完了,你觉得好累,快速洗漱一番就躺床上了,怀里还抱着一只穿条纹西装的小熊。

你又做那个很长很长的梦了。梦见两个月前的那件事。

那天你敲开左然办公室的门,看到他一直在咳嗽,捂着肚子,手撑在办公桌上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。你急忙放下案卷接了杯热水给他。

“怎么了?是胃还是哪里不舒服吗?”

你关切地问他。

左然咳完了,喝了口热水,抬起头微笑着对你说:“不用担心,应该是这两天没按时吃饭,加之受凉,有点难受。”

“真是的,而立之年的左大律师连照顾自己都不会,往后余生谁来照顾我啊~我以后不得不好好监督你了!”

你假装伤心,想逗一逗他,没想到他的脸色突然变得隐忍而古怪。

“抱歉…我会注意的。我也会尽我所能…照顾好你。”

他抬头,又露出了淡淡的微笑。

仿佛刚才奇怪的脸色只是你的错觉。

“要是很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,工作我来处理,你赶紧回去休息。”你严肃起来,认认真真叮嘱他。

“嗯,我会的。”

“那案卷资料我给你放在这里,你等会看看,有问题让我来改。”

“嗯。”

你离开了办公室,来也匆匆去也匆匆,没有看到他桌面档案下藏起来的肝癌晚期病历单。

“不是胃痛…该怎么告诉她呢…”左然捏了捏眉心,无奈一笑。

后来你逐渐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。比如他经常没征兆地发烧,看起来消瘦了不少,食欲也不太好;他经常没由来地“肚子痛”,但他总是说“没事,等会就好了”;还有就是,他咳嗽的频率直线上升(虽然之前也经常因为害羞而咳嗽)。

但你不知道原因。

直到那天。

你夜里觉得口渴,起来喝水,一碰身边发现左然不在。你喝完水,猜想他可能在处理紧急的事,就端着一杯水去书房找他。

书房的门虚虚遮掩着,透出黑暗中一丝丝光亮。你轻轻靠近书房,却听见里面传来不停的咳嗽声。

推开门,他果然在里面。

他此刻正伏在桌子上,肩膀剧烈地耸动着,一只手还捂住肝那个地方。另一只手伸向抽屉要拿什么。

你赶紧上前拍拍他的后背,“这是怎么了,怎么咳的这么厉害!”

他好不容易停下咳嗽,借着喘息的契机说:“药…抽屉里…咳!咳咳!”

你不敢慢下来,赶紧打开抽屉。

是带密码的抽屉。你毫不犹豫输入左然告白那天的日期。

开了。只有一瓶药和一份报告单。你拿给他,他倒了几片,就着热水吞了下去。

过了一会,终于平静下来。

他像个生命垂危的病人一样,彻底趴在桌子上,姿势一点都不符合他的性格,就像穿越沙漠的旅人终于能在绿洲边小憩一会,毫无美观可言。

你没有急着问他发生什么了,目光落上了他的药瓶上。

吗啡类药物。

你知道这个,强阿片类止痛药。得多疼才会吃这种东西?

你目光震惊地望向左然。没等你问话,他再次露出无奈的微笑,湛蓝澄澈的眼睛倒映着你和灯光。

他轻轻叹了口气。

“瞒不住了吗…你想问的,都在抽屉里。”

瞒不住什么?

你赶紧从抽屉里取出报告单,好不容易让眼神聚焦,注意力却被几个字牢牢抓住。

肝癌晚期。

你手一抖,没抓住,报告掉在地上。

你颤抖着转头看向他。

眼眶中泪花在打转。

你抚上他的衣服,用特别用力的气音说:“左然…真的、是这样吗…?”

他皱了皱眉,但嘴边还是挂着是令人安心的笑,看起来又诡异又让人心疼。

“很意外吧。对不起。我发现不舒服去检查时…已经,晚期了。”

药效不是即吞即有的,他又开始咳嗽起来。

咳嗽到一般,他赶紧抽了一张手纸捂住嘴。

你看着他缓缓拿下手。

一片猩红。

“打120,快…快打!”你急忙拿起左然的手机,却被他按了回去。

他渐渐停下了咳嗽,摇摇头。

你放下了手机,就那么呆呆立在他面前。沉默又悲痛的情绪在书房内发酵。

你猛地拥抱住他,埋在他的颈窝号啕大哭,他轻轻抚摸你的头,一言不发,仿佛你才是罹患癌症的那一个。

就这样不知道哭了多久。

“!”你猛地惊醒,外面天已大亮。

心脏跳动的速度很快,每次做完梦,就会有一种看不见的压力压住你的胸膛。

你洗漱完了用完早餐,决定大扫除。虽然这个跃层房的彻底打扫对于你来说有些挑战,不过幸好之前左然买了扫地机器人。

你打算从书房开始收拾。刚走到书房,你就觉得不对劲。

开门会带风……少了点声音……风铃!

你忙看向之前挂风铃的地方。

空的。

你有点慌,在书房里一个箱子一个橱柜,不停地翻,翻了两个小时还不见踪影。

那么大个东西,能上哪里去呢?

在你心灰意冷翻最后一个箱子时,翻出来一封信。

白色硬纸质的信笺搭配上红色蔷薇花火漆,上面还涂了点金色。配色很棒。

就是涂得有点丑罢了。一看就知道是那个木头亲手做的。

你小心翼翼用美工刀把火漆分离开,信笺里是一张卡片,边框是烫金蔷薇花缠绕天平的图案。

在正中间,是左然独有的劲瘦的字体:

“往后余生,平安喜乐。”

你突然明白了,左然早早就意识到自己没办法再陪你过完余生。你不知道他写这封信的时候浪费了多少纸,琢磨了多少次合适的语句,才会在上面写上这八个字。

你更加无法想象左然刚封好的信是怎样被慌乱藏起来,或者遗弃在这么个不起眼的角落,以及他是怎么忍住在濒死时轻轻握住你的手微笑着没有说一句话。

悲伤的不仅是你。从你前一天出了机场,未名市天气就不好,阴沉沉的。上午时安华联系了你,想见见你,你嘱咐她要尽快,下雨就不太方便了。

“对不起,好孩子。”安华轻轻说了一句

你听着电话那头和你一样极力压抑着感情的声音,哽咽了起来。

安华想和你在这房子里谈谈。

坐在泳池边上的户外沙发上,她轻轻握住了你的手。

简单聊完家常之后,她突然说

“小然已经去世了。”

“是。”

“孩子,”她突然轻轻抽泣了起来,“你很优秀,从大学我第一次接触你我就知道。你是天生的律政好苗子,”她停顿了一下,又强迫自己说下去,“别等他了…耽误你前程…”

你被触及逆鳞,突然站起身来,

“怎么可能!”你大声说,“我在忒弥斯的这几年是我最充实的几年,我在这里获得知识和阅历,我成为左然的搭档与他作战多少次!他跟我说过当他博士在读的时候就关注我了,我怎么忍心离开他啊…”你越说越难过,最后几个字只能吐出气音。

安华也站起身来,和你对视,苦涩地回复你:“是,左然他是你的未婚夫,你别忘了,他也是我和左临川的儿子,他是最年轻的高级律师,是司法界的新星,更是为千百家庭提供法律帮助的使者!”

“你是他的搭档,未婚妻,同时也是一名律师,你不可能不明白他的信仰是什么。”

“他要你好好生活,去帮助更多的人,而不是在这里颓废下去!”

安华一口气说了很多,后来她还想说些什么,不过没能说出口。

“孩子,”安华说,“我这么叫你,不仅仅因为你是左然的未婚妻,更是因为你是我带过的学生中真正拥有和左然同样觉悟的人。”

她走上前,扶你坐下。

沉默了一小会,她又说,

“你们还没有领证,所以他的遗产你无权继承。”

“不过他的一切物质财产,我和小然爸爸都选择留给你。你不用担心我们,在我们的住宅里也有他的遗物。”

“这是左然亲自嘱咐我,要做到的。”

安华拿起手包,拍拍你的肩,走了。

等她走后,你才发现自己多么幼稚。

是啊,左然是他们的独生子,他们的痛苦一点都不比你少。

现在竟然蠢到要别人安慰了…

你自嘲地笑了笑,感觉自己好丢脸。

勉强吃了几口东西当做晚饭,你给安华回拨了电话,道了歉。并且表示,既然是自己无权继承的东西就不占有,并决定最近尽快收拾收拾东西搬回自己刚还完房贷的loft。安华默许了。

今天收拾的是哪个房间呢?

好像是书房。

白天翻乱的东西你已经一一整理好,然后打算收拾书架。

你看到了那本《恋爱心理学导论及实操方法》。

很久之前你发现他扔掉了这本书,觉得好玩就捡了回来,还把左然吓得不轻。同居之后,你又把这本书带了回来,特地塞到左然深色书架上的许许多多的书中。粉色的,格外亮眼。

你突然想重新拥有这份温暖。

你还是喜欢和左然一起睡觉的这张床。

睡前,你翻着这本书,看上面一句一句被他标注的痕迹,圈圈点点,简直是学霸作业。看到那些他在你身上试过的,你忍不住会心一笑,笑完了又回味出汹涌的苦涩。

你感觉越来越困,终于撑不住跌入梦乡。

梦与现实相反,所以足够甜蜜。

刺眼的阳光照到了你的身上,哗啦啦的潮水声让你清醒了一点。

“醒醒,别睡了。”

一个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吸引了你。

你慢慢地向左转头。

蓝色的眼睛,深棕色的头发,永远对你微笑的嘴唇。

是左然。你的左然。

你来不及多想便抱住了他。

他有点慌乱,手悬在你肩膀上方,不知如何是好。

当他听到了你的哭泣,才敢扶住你的肩膀,拉出距离看清你的脸。

“怎么哭了?”他笑一笑,抹去你的泪水。

“我以为,再、再也见不到你了。”你抽噎着。

“傻瓜,我就在这里,还能去哪里呢。”

“我已经学会了你交给我的串风铃的方法,看。”

他举起手中的风铃。

你又哭又笑:“最下面那两个串反了,边上那两个缠在一起了。”

左然有些羞涩,轻轻咳了一声,“那,我们一起做,好吧?”

“嗯!”

做完了,左然让你收拾好东西,准备回家。沙滩上出现了一辆越野车。

“哎?不是要先坐船到大陆吗?开车怎么回去?”

左然听不见你这句话。

他只是说:“马上就要出发了,准备好了吗?”

算了,左然车技那么好,应该没问题。

你无奈坐到副驾驶。

坐好的一瞬间,左然就发动车子闯进了海里,在短暂的窒息感之后,竟然直接回到了小区。

“!”你惊讶,但左然无动于衷。

简单收拾好了之后,你提出:“我们把风铃挂起来吧,这样每天进书房门都能听到响声了。”

左然看了看你的身高,又看了看风铃上的贝壳,摇摇头说:“这个,不太安全。”

他说着找到一个匣子把风铃放好,“你要是实在喜欢,我们可以做一个更小巧的。”

你看向他点点头,忽然觉得这个匣子似曾相识。

“等等……这是!”你突然反应过来,上前想要抓住左然,对方却如云烟消散了。

你睁开眼睛,7:00AM.

顾不得形象,你赤着脚跑去书房翻箱倒柜,在一个隐蔽的角落找到了一个匣子。

里面是你们的风铃。

TBC.